黑書館

*人格變形開始=w=

二、關於寂寞

　　「對剛君而言，相方是怎樣的存在呢？」
　　「嘛…不在身邊的話會很困擾喏。」

　　低聲笑著回應，淡淡的眼神轉向他的方向，光一知道那只是看起來像在看著自己－其實誰都不在眼裡。

　　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，剛變得更沉默。不僅只是在私底下，在工作的場合裡，沉默的時間也開始漸漸變長。尖銳的眼神彷彿折翼一般變得淡漠而透明，甚麼都不在乎那樣的；樣子也開始變了，頭髮的長短、顏色；穿著打扮顯眼張揚，對比起他的沉默抑鬱拉出巨大的差距，而且身上開始聞得到混合著香水淡淡的煙味。

　　「遲來的叛逆期吧。」剛笑著對他說，也只是看起來像在笑那樣。

　　當然並不是感情變得不好了，只是除了工作以外，剛不再像以往那樣會在樂屋裡跟他瞎扯跑火車，說是為了不要把MC時間的話題用罄，剛這麼說他這麼信，想不想多問？堂本光一的性格裡不具備「逼迫堂本剛」這個成分。

　　於是曾經飄盪著少年笑聲的樂屋裡代換成了吉他的聲音。
　　於是光一開始體驗到了，以前剛掛在嘴邊嚷嚷後來卻再也不說的寂寞是甚麼滋味－只要看著剛總是一副不在現場的表情嘴裏就一陣一陣的發苦，想做些甚麼引起他的注意，即使只有幾分幾秒，讓剛注意到他，生氣也好無奈也好或者笑出來也好，就是不要那麼一張渴望遠方、渴望離開的臉，好像不用力拽著就要飛走了。

　　對自己而言是命運的邂逅，對剛來說，也許只是因為Johnny桑說了「YOU們就組成組合吧」就接受的安排。因為是組合，剛又是那麼體貼的人，即使想做些甚麼，也無法真的毫無顧慮的放手去做吧。

　　有時候，光一會覺得，或許自己也是讓剛不快樂的原因之一。

　　那天進樂屋就發現剛不對勁，抱著外套把自己蜷成一團窩在角落坐著，慘白的臉上一滴一滴豆大的汗珠冒了出來。光一匆匆拿了胃藥和溫水靠近剛，卻聽到剛低聲而倉促的制止：「不要管我。」
　　「很不舒服嗎？我叫醫生來。」
　　「不用你管。」
　　「剛……」
　　「…讓我安靜一下好嗎……」

　　一定很痛。
　　光一放下手邊的東西，伸手拿了自己的外套默默的替剛蓋上，卻不意的在觸碰到剛的肩膀時被那雙眼神震懾住。

　　－尖銳、怨恨的眼神，如果具象化可以把人從頭到腳俐落的切成兩半。

　　他從來沒有看過剛這樣的眼神。
　　剛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他。

　　「…我說、讓我安……」剛接下來的聲音被埋在他懷裡悶悶作響。抱著剛的力道很難拿捏，不敢太重卻又不想那麼容易被掙脫，一開始剛真的使力推了他幾下，後來像是放棄似的乾脆把整個人的重量一股腦的壓在他身上。沉沉的，包裹在柔軟之下是不折不扣男人的骨架，曾經那麼長一段時間總是走在自己身前，曾經那樣理所當然的讓自己依賴，然後不知不覺的變得沉默、變得不愛笑、變得離這個世界彷彿越來越遠。

　　如果可以把這個男人不肯說出來的事情讓自己通通扛下來，是不是就能再看到那張笑臉？輕輕靠在剛的肩頭上，光一抿了抿嘴，腦子裡翻來覆去的想著該說甚麼。

　　其實一直想說的，不過就是……

　　「我會保護剛的。」

　　也許現在還沒有力量，但是，我會保護剛的。

　　靜默了一下，突然，剛笑了，肩膀一顫一顫的輕抖著。
　　光一低頭，對上的是剛正好抬起頭來看著他，滿臉淚痕卻帶著混合著嘲弄與悲傷的微笑看著他。

　　「你果然是、甚麼都不懂啊光一。」

　　推開他的時候剛是真的用力了，站起身來背對著他，忍耐又壓抑的聲音飄了過來。

　　「抱歉，我現在甚麼人都沒辦法相信了呢。即使是你也……」關上門，剛就這樣消失在他的視線裡。

　　隔天一早的周刊刊出了剛的女友離開他家的照片，光一看到報導的時候，耳邊反覆嗡嗡作響的是剛用著悲傷的眼神看著他，喃喃說著話的聲音。

　　你果然是、甚麼都不懂啊光一。

　　做好即使按了一晚上門鈴剛也不會來開門的心理準備才來的，所以當按到第三次而門被打開的時候，光一有點吃驚，但當他看清楚開門的人是誰時，驚訝又被不滿給壓了下去。

　　「……」
　　「晚上好啊。」
　　「剛呢？」
　　「喝了點酒才睡著。」岡田漲紅著臉斜靠著牆，有點懶懶的開口：「等我一下，我去叫剛。」
　　「不用了。」伸手拉住岡田的衣角，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：「讓他睡。」
　　「進來吧。」像這個房子的另一個主人似的，岡田那麼自然的開口，坦然的說著。
　　

　　光一覺得忌妒。

　　剛蓋著毛毯縮在沙發上睡著了，方桌旁堆疊的啤酒空瓶根本就不是「喝了點酒」的量。

　　「還是叫他起來吧，」岡田伸手過去，還沒碰到剛的肩膀，光一冷著臉瞬間捉住了那隻手：「不要碰他。」

　　或許是被自己的表情鎮住，岡田有點尷尬的收回了手，胡亂找了個理由離開客廳。光一瞪著那個汲著拖鞋逕自走掉的背影覺得很不舒服。

　　說著甚麼人都無法相信，包括自己在內…卻相信了岡田。
　　那年，退回了自己的鑰匙，有點為難的說著「答應了准君要一起住呢」的表情和手機螢幕上兩張燦爛的笑顏交錯在一起，那是還快樂著還會對著自己真心笑著的剛。
　　J-Friends聚在一起的時候也總是那樣，跟岡田兩個人窩在一起說話，Leader有次還特別繞過去偷聽，回來像宣布甚麼大發現似的口吻：那兩個孩子是外星來的吧，聽了好久根本聽不懂在說甚麼啊。

　　抿著嘴低頭看著熟睡了的剛，他想，或許，在剛眼裡，他也是讓他不快樂的共犯之一吧。無法讓他留住喜歡的女孩的共犯、無法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共犯、無法讓他自由的共犯…所以寧可相信岡田也不願意相信自己，是這樣的吧。

　　一旦往負面想，那些被光一長久漠視壓抑的感傷就漫了上來。

　　「光一君、光一君？」

　　轉頭，對上的是岡田深邃而柔和的眼神。光一突然覺得剛的客廳太小，擠不下三個人。

　　「先走了。」
　　「咦？那個、你不留下來？」
　　「留下來能幹嘛？」

　　岡田愣了一下，呆呆的看著他。

　　「我不喜歡你，但是也不到討厭的程度，勉強來說就是不熟，而我不喜歡跟不熟的人相處。」
　　「剛不見得想看到我，但是他現在需要人跟他說話。」
　　「不用跟他說我來過，就這樣。」

　　說完，光一起身，離開客廳前低頭看了剛好一會兒。

　　記住這張哭泣的臉。
　　不能忘記。
　　因為此後，再也不想看到他哭泣了。
　　即使是，不被信任卻必須繼續在一起。
　　或者是，就這樣背對著背，各自遠颺。

　　不想，再看到這個人哭泣了。